【东辉】深渊凝视（上）
林宗辉从前最亲近的就是林耀东这个大哥。
他俩的父辈是亲兄弟，林宗辉出生那年林耀东也不过四岁，林耀祖才两岁，林耀华还没有出生。
作为林耀东一母同胞的亲弟，林耀祖和林耀华在他哥这从来没享受过林宗辉那样的优待。
林宗辉出生的时候林耀东就抱过他，像是前世有缘一般，林耀东从心底里喜欢这个堂弟，那时候塔寨每户人家都穷的很，林宗辉的母亲孕期缺少营养，以至于林宗辉出生的时候比其他孩子要瘦小得多。
林耀东小心翼翼地抱着这个软绵绵的弟弟，刚出生的小家伙脸皱巴巴的，偏偏在看见这个大哥时停了哭声，咧着没长牙的小嘴笑。
林耀东从此把这个堂弟放在了心尖上。
林宗辉的母亲本就体弱，又因为生他伤了根本，没能让林宗辉吃几天母乳就断了奶水。
见林宗辉的父亲光是照顾妻子已经焦头烂额，林耀东的母亲把林宗辉抱回自家，懂事的林耀东主动承担了照顾小家伙的工作，抱着弟弟笨拙而小心地给他喂大人好不容易找来的奶粉。
林宗辉听话得很，小手一直拽着哥哥的手指。
时间就这样匆匆而过，谁都没见过光阴的样子，却能在每个人身上找到它投射的影子。
林耀东和林宗辉就这么同吃同睡相伴着长大，一起长大的还有林耀祖和年纪最小的林耀华。
三个弟弟跟在大哥的身边，跑遍了村子里每一座青山，趟过了每一条小溪。
十几岁的林宗辉身高已经逼近了林耀东，但依旧还是瘦，整个人像棵抽条的白杨，遇风也长，沐雨也长。
兄弟四人里，林宗辉还是最亲近林耀东，跟在这个大哥的后面他觉得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事。
彼时不过才十六岁的林耀东已经隐隐透出了未来那般沉稳精明的模样，他费尽心思地保护三个弟弟，尽可能地把自己能弄来最好的给他们。
他利用地域和年龄优势走私，没有人会防备一个孩子，赚来的钱一部分补贴了家用，剩下的都给几个弟弟买了好吃好玩的。
但他一个人的力量太小了，塔寨又实在太穷，大量的年轻人从塔寨离开，再也不见回来。
宗祠也越来越破旧，被岁月冲刷得摇摇欲坠。
他爱这个生他养他的村落，这里有他的宗亲，有他的家人，有他割舍不下的弟弟。
塔寨是他的根，他想让它好起来。
他决定出去闯荡一番，他要走出去，他不能跟着塔寨一起烂在年岁里。
说出他的决定时，三个弟弟都说要跟他一起，他果断地拒绝。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走到外面的世界会面临什么，怎么能盲目地带着弟弟们一起受苦。
三个弟弟都不依不饶，林耀东苦劝无果后不得不摆起大哥的架子逐个击破。
林耀祖率先被他说服，因为四个人里除了林耀东，林耀祖年纪最大，他让他代替自己照顾着家里，和宗辉耀华。
林耀华岁数最小，也最没主见，林耀东连哄带吓唬也阻断了他跟着一起的念头。
最让林耀东挠头的是林宗辉，三个弟弟里林宗辉沉默但脾气最好，心也软，可就是主意正，人倔。
不同于林耀祖的控诉，林耀华的号哭，林宗辉舍不得离开大哥但什么都不说，就用一双黑得跟琉璃珠子似的眼睛看着他，微微下垂的眼角带着说不清的委屈。
林耀东手足无措，想好的说辞一个字都出不了口。
兄弟俩像年幼时那样并排躺在硬邦邦的床上，林耀东绞尽脑汁想办法规劝，却见林宗辉毫无征兆地落了泪。
林耀东彻底慌了神，手忙脚乱地帮他擦眼泪，嘴里还胡乱劝说着别哭。
可他越这样林宗辉的眼泪掉得越凶，偏偏他还咬着嘴唇不哭出声，倔强又可怜。
看着流泪的堂弟，林耀东鬼使神差地照着他的眼睛吻了上去。
！
这一吻，吻愣了两个人。
少年懵懂的心蠢蠢欲动，无奈两个人当时都不明白这份悸动代表了什么，只知道他们不能。
但并不讨厌。
林宗辉逃一样地跑回家，林耀东没有追。
第二天天还不亮，林耀东就背着破旧的背包踏上了离家的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