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齐铁嘴被带了下去，张启山低声吩咐了张日山些什么，然后就离开了。
他最爱的那个人被他关在死牢，三天后世间再也没有这个人了，可笑可悲的是，处死的命令还是他亲自下的，只下这个命令，他做起来，甚至觉得难熬过了他跌宕的前半生。
他的心情张日山不能完全了解，毕竟，他对齐铁嘴的态度是以齐铁嘴对张启山的态度为转移的，他没什么原则，唯一的原则就是张启山，谁对张启山好谁就是亲人，不好就是敌人，这么多年，他始终都是这么偏执地耿直着。
他不能体会张启山的心情，但是他能看出来张启山很痛苦，他恨不得连三天都不等直接杀了那个给他的佛爷造成如此巨大的影响的人，但是他知道他不能，那是佛爷的命，他不敢。
把齐铁嘴关进牢里的第一天晚上，张启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始终紧锁着房门，张日山担心他出事，守在门外一步都不敢离开，期间管家上来过两次，都是让他劝佛爷多少也要吃一些东西，张日山应下，把已经上了年纪的管家扶去休息，再回到张启山的书房门前，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担心愈演愈烈，虽然他知道他的佛爷一向大局为重，但是事关齐铁嘴，他真的不敢确定在佛爷一次一次为他破例为他改变之后，会不会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举动，这么想着，他这个耿直的行动派没再犹豫直接破门而入。
书房里没开灯，张启山坐在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月光透过窗子照进来，没开灯的房间也不至于漆黑一片，可张启山整个人却裹在月光触不到的阴影里，他对于张日山的突然闯入没有任何反应，张日山在他面前站定，然后楞在原地。
他看见他的佛爷陷在座椅里，垂在扶手外的手中握着他的配枪，张日山心里一惊，快步上前没费任何力气就夺下了它。张启山甚至连姿势都没变过，只是轻轻瞥了他一眼，然后开口。
“放心，我没想自杀。”
“对，你是想劫狱！”
张日山第一次都没顾得上用敬称，他把张启山的枪随手拍到桌上，张启山没有反驳他的话，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佛爷，”张日山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齐铁嘴不能留。”
“齐铁嘴也是你能叫的？”张启山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
“……齐八爷。”张日山垂首改口继续说，“无论他还是不是九门八爷，他都留不得！佛爷，一时的痛很好过，不能因小失大，这点佛爷一直都比任何人做得好，不是么？”
“……日山，我舍不得……一想到这个世间再也找不到这个人，我就觉得现在做的任何的事，都没有意义了。”
之后张启山就没有再说任何话，但是张日山就是能感觉到他在嘶吼，像野兽濒死时绝望的嘶吼，这种无声的哀嚎像是利刃破空一般炸裂在他耳边，他看着他的佛爷，很久之后，转身离去。
他知道现下他唯一能做的那件事了。